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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版:夕阳正红周刊

父爱如酒

小时候,我家的日子过得很清苦。父母的收入不多,供养着我们姐弟四个。因此,尽管父亲有喝酒的嗜好,平时也只是忍着。只有到了周末,他才会花上五元钱,打上一斤“地瓜烧”(农村的一种散酒),喝上两盅。

村子里有一口水塘,每到周末,我和弟弟常带着自制的鱼竿去钓鱼,每当幸运地钓到鱼时,母亲就会炒上几样菜,全家人就会像过节一样高兴。我抢着为父亲摆上酒盅,满满地倒上,父亲端起来,“嗞”儿的一声一饮而尽。他总是不吃鱼肉,而是把鱼头夹到碗里,边吃边笑着说:“烧酒就鱼头,就是香!”所以,又鲜又嫩的鱼肉就成了我们姐弟四人的专享。

后来,我们上学了,花费渐多,生活日渐拮据。父亲一边拼命往土里刨食,一边做点儿小生意。一到放学的时候,我就跑到父亲做生意背的竹筐前,把它翻个底儿朝天,总能找到几支铅笔、几块橡皮之类的东西,却从来没发现一瓶便宜的“地瓜烧”。每到开学的时候,他总是从皱皱巴巴的零钱中,把那些崭新的十元大钞拣出来,放在我们手中,说:“这可是你爹省下的酒钱,可要好好念书啊!”

上高中时,我发表过一篇“小豆腐块”,得到了五十元稿费。那一刻,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飞跑到村里的小卖部,给父亲买瓶酒。本想他会很高兴,没想却遭到一番训斥——“有了点儿钱,就大手大脚!”第二天,他让母亲把酒退了,换了几袋豆奶粉,放到我的书包里,说:“你要是学不出个出息,我喝什么都不香!”

1997年我考上军校,父亲把我送到西安。一下火车他就把我领进一家饭店,点了四样儿菜,要了两罐“青岛”啤酒。他全打开了,推到我面前:“部队有规定,不兴喝酒,你今天多喝点儿,以后就别喝了,可别惹事啊!”大学四年,我谨遵父命,滴酒未沾。

大学毕业后,我分配到石家庄,在部队当了干部。每次回家时,都给父亲捎上两瓶衡水老白干。父亲说:“以后别买这酒了,大贵的。我有酒钱,你还得攒钱买房啊,有了房才像过日子的。”

我和妻子打拼了五年后,有了一定的积蓄,在家里的“赞助”下,于2010年在石家庄买了一套房子。装修好后,我把父亲从老家接来小住。那天吃饭的时候,我打开一瓶五星的衡水老白干,给父亲倒上一杯,他连忙摆手说:“不行了,不行了,上了年纪,胃口不好,不能消受这东西了。”我立刻木然,这就是我可怜的老父亲啊,为了儿女,一辈子辛苦劳作,省吃俭用,吃了九分苦,享了一分甜,到头来却喝不了儿子敬的一杯酒!

这几年我每次回老家,不管是“三夏”大忙时节还是秋收的忙碌日子,也不管我姐姐、弟弟、妹妹家里是否有事,父母都会把他们三家叫回老宅,张罗一大桌子菜,祖孙十好几口闹腾一整天。父亲的血糖高,早已滴酒不沾了,但他总会把压箱底儿的陈年老酒打开让我们喝,自己拿茶水和我比画,一个劲儿地让我多吃点儿多喝点儿,直到我晕晕乎乎在暖和的土炕上睡去。本来应该我陪父亲吃饭喝酒,现在却反过来了,每每想到这些,我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父爱如酒,父亲就像他喜爱的“地瓜烧”一样,普通、实在而又热烈,他没有多大的本事,从牙缝里省钱让四个儿女都混出个人样儿,却很少考虑自己。天下的父亲都是一样的,给儿女的再多也不嫌多,给自己的再少也不嫌少。

刘志民/文

2017-09-11 2 2 燕赵都市报 c20857.html 1 父爱如酒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