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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版:燕都文化

百岁杨苡最爱的句子:“等待和希望”

杨苡与巴金。本版图片:赵蘅供图

杨苡(右二)与母亲、哥哥、姐姐合影。

《呼啸山庄》封面。

晚年杨苡。

“这真是一种奇妙的文字游戏,它使你夜不能眠,但最后你尝到它的甜味。”刚刚过完103岁生日的杨苡,将翻译称为“游戏”。杨苡毕业于西南联大外文系,是著名翻译家,代表译著《呼啸山庄》畅销数十年。近日,她和兄长杨宪益合译的新书《杨宪益杨苡兄妹译诗》由中译出版社出版。

常跟着哥哥去书店

“我的命不好,因为我没有爸爸。”2021年5月,一部讲述西南联大的纪录片《九零后》上映,影片最开头响起的是百岁杨苡的声音,将她的身世娓娓道来。

杨苡的女儿赵蘅告诉记者,杨苡出生两个月时,她的父亲就去世了。“我外公是当时天津中国银行的行长,我外婆很要强,也重视教育,对自己的三个孩子,她不分男女都要求他们好好读书。”

三个孩子后来都学有所成,杨苡的哥哥杨宪益,和妻子戴乃迭英译了百余种经典名著,被誉为“翻译了整个中国的人”。杨苡的姐姐杨敏如,毕业于燕京大学,师从顾随,是著名的古典文学研究专家。

杨苡小学和中学上的天津中西女校,“在那里,妈妈打下了比较坚实的中英文基础。”赵蘅介绍。

杨宪益是杨苡一生最崇拜的人。《九零后》纪录片中,百岁杨苡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最欣赏的男的当然是我哥哥。”

“哥哥爱护两个妹妹,妹妹佩服哥哥,他们的感情一直特别好。”赵蘅说。

1937年,杨苡中学毕业,以优异的成绩保送南开大学。没想到卢沟桥事变爆发,日军的轰炸让南开大学沦为一片焦土,师生被迫南迁,杨苡也希望能南下继续学业。“在英国留学的舅舅也写信回来,劝外婆允许妈妈离开天津,说妈妈的性格不适合留在沦陷区。”赵蘅说。

于是,杨苡和几个同学一起坐船从天津到香港,再绕道越南,最终抵达昆明。

“让生命的花开在事业上面”

“妈妈兴趣非常广,她喜欢文学、电影、戏剧,还学过跳舞。”在赵蘅看来,母亲杨苡走上翻译之路,除了杨宪益的影响,还有沈从文与巴金的推动。

杨苡到了昆明后,与同住在青云街的沈从文相识。她本来想上中文系,但沈从文了解她的情况后,力劝她进外文系。“他说我妈妈英文底子那么好,不适合去读线装书。他很有预见性,是我妈妈人生大方向的指路人。”赵蘅告诉记者。

巴金一直通过书信影响着杨苡。杨苡曾向巴金表示想做《家》中的觉慧,巴金不赞成,回信劝她先把书念好。大二那年暑假,杨苡与赵瑞蕻结婚,生下大女儿。之后,她应在重庆避难的母亲要求,到重庆中央大学继续学业。

1942年6月,巴金写信鼓励杨苡:“人不该单靠情感生活,女人自然也不是例外。把精神一半寄托在工作上,让生命的花开在事业上面,也是美丽的。”

杨苡第一次接触《呼啸山庄》的故事,是在天津读中学时,她看了由小说改编的电影《魂归离恨天》,就被深深吸引。上世纪40年代,在重庆借读时,她在图书馆读到《呼啸山庄》的英文原著《Wuthering Heights》,萌发了翻译这本书的念头,还写信告诉了巴金。

1954年春,杨苡翻译这本书期间,恰逢丈夫赵瑞蕻被外派到民主德国教书。一天晚上,窗外狂风呼啸,雨点打在窗户上,此情此景,犹如亲临《呼啸山庄》的故事中。“就这样,妈妈的灵感突然来了”,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杨苡确定了“呼啸山庄”这一书名。

1956年,杨苡翻译的《呼啸山庄》由巴金主持的平明出版社出版。1980年,这本书再次由江苏人民出版社出版。之后的40多年里,这一译本多次再版,至今仍然畅销。

“等待与希望”

在南京定居的杨苡,晚年总惦记着要去北京看哥哥。“妈妈一般年末来北京,因为舅舅的生日是在冬天,她要陪舅舅过生日。”

赵蘅还记得,2009年春天,杨苡离开北京前在杨宪益家聚会的情景,“我妈妈还像小妹妹一样倚着舅舅,有一种撒娇的感觉。分别时,舅舅笑着,妈妈已经哽咽了。”

这是杨宪益和杨苡最后一次见面,半年后杨宪益去世。哥哥不在了,杨苡再也没有去过北京。

今年8月之前,杨苡生活仍都基本自理。“她自己洗漱,保姆只是在旁边看着避免她摔跤。她在家里都是用助步器自己走。8月时,妈妈生了一场病,最近渐渐恢复走路,精神也越来越好。”赵蘅介绍,杨苡喜欢靠在床头看报看书,还是电影电视剧的热心观众,“有喜欢的电影,她还会让保姆打电话叫我看,常常我在北京,妈妈在南京,我们看同一部电影。”

“她还有微信呢,虽然不会发消息,但天天都要看朋友圈。”赵蘅笑着说。

杨苡家中充满怀旧、艺术和童真的气息。沙发靠背上和柜子里摆着可爱的玩偶,大多是亲朋好友送的,还有一个玻璃柜专门放各种各样的猫头鹰,有布的,有瓷的,有金属的,“妈妈视猫头鹰为智者。”赵蘅告诉记者。

对于布置房间,杨苡至今都兴致勃勃。最近她刚出院,身体还在恢复中,便又想要挪动家具。“我很佩服妈妈,这是一种对生活的热情吧。活着的每一天,都要活在美中间。”赵蘅说。

1937年冬天,18岁的杨苡在读完《基督山伯爵》的英译本后,非常喜欢故事的结局,“人类的全部智慧就包含在两个词当中,等待和希望”。当时,南开大学被日本侵略者炸毁,她只能待在家中。在给同样身处沦陷区的巴金的信中,她写道:“我记得The Count of Monte Cristo书里的末一句话:Wait and hope,我愿意如此。”巴金在公开发表的《感想》中引用了这段话,并说“这wait自然不是袖手等待的意思”。

40多年后,1980年底,听说巴金腿受伤后,61岁的杨苡在给巴金的贺年片中又写上“Wait and hope”。巴金回信中聊到了1937年的那封信,又说,“我相信我能完成自己的工作”。

又是40多年过去,“等待和希望”仍是杨苡最爱的句子,不断出现在她的题词、文章和采访中。 (新华每日电讯)

2022-09-28 2 2 燕赵都市报 content_156028.html 1 百岁杨苡最爱的句子:“等待和希望”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