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新路/文
湖边的花儿香气醉人。在这秋日的下午，静坐在这花旁、树下，赏花、观湖，沐浴暖融融的太阳，真是滋养身心。这几天的秋色迷人，湖光水色景致如画，湖边坐满了人。我没有更多选择，只能坐在一个空地上。可是我的旁边，有人在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烟污把香而清新的空气弄脏了，呛得人很憋闷。烟气跟湖边花香和清净的空气，是那样的格格不入，抽烟的人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也不在意别人对他讨厌的眼光。
景色多好啊，空气难得的好啊，我希望他看在这美景和清新空气的面子上，放弃抽烟。但他好像没有放弃的丝毫动意，我只好挪个地方。找到了一个空地方，坐下来没多久，不料身边的汉子掏出一盒烟，也吞云吐雾起来。他的烟很呛人，我想再换一个地方，在这向阳的湖边，好像再找不到这么好的地方了。我向这位汉子说，这么清新的空气和美景，干吗要不停地抽烟呢？他并不生气地说，坐着没事干，不抽烟闷得很。我说，眼里有这么好的景色，应该心情愉悦才是，怎么会有烦闷的感觉呢？他说，嗨，不就是个湖吗，有啥美不美的……他抽完一根，很快又点燃了一根。我无言以对，也不能阻止他不再抽。因为谁也没有规定，坐在美景里是不能抽烟的。我看他没有不再抽的欲望，也没有离开这儿的迹象，我离开了他。我坐在了离湖边较远的地方，这儿没有人抽烟，没有人大口吐痰，没有人乱扔废弃物，也没有人大喊大叫，但不能与湖亲近，也闻不到湖边的花香，使得这个下午的休闲，心里有点淡淡的不悦。我连续好几天想不通，他们为何在这花香和美景里抽烟呢？他们压根就不应该来这湖边，他们坐错了地方。
那时候，我们几家住一个单元房，几家人共用一个厕所，厕所不通风，很臭。也许是厕所的味儿太浓烈，邻居大王每当蹲坑，总要抽烟，一根接一根地抽，他上完后的厕所，浓烟滚滚，一时半会散不去，呛死人了。谁都怕在他之后进厕所，但解手的事既不能抢先，更是等不得的，况且你不进去，就会有人进去，那就得活受罪，只得硬着头皮去解决问题。
大家都怕进这个厕所，熏人的臭味不说，加上浓烈的烟味，会把人呛得呕吐。我尤其讨厌这臭气和香烟的混合味，每次如厕无不痛恨大王这浓烟味。我觉得大王很愚蠢，怎么会在臭气熏天的厕所里抽烟呢？他想用烟味改变厕所的臭味，这简直是自欺欺人的事。烟气与臭气掺和，吸进肺里，两毒相害，那不是害人害己吗！我对大王说，你为什么要在厕所抽烟呢？害得我们受了臭味的熏，还得受你的烟熏。大王说，我实在难以忍受这厕所的臭，抽烟会让我感觉好点；不抽烟我“蹲”不住，也解不出来。我说臭气有毒，你的烟更有毒，你这是要害我们呀？大王说，没那么严重，烟气杀毒呢。不让抽烟我拉不出来……
有什么办法呢，大王不认为在厕所抽烟是公德问题，也不认为在厕所抽烟是对身体毒上加毒，他感觉很好。对于大王上厕所时的猛烈抽烟，大家也不好为这事撕破脸跟他吵，同住两年时间，大家都因厕所的烟味深受其害，有的得了咽炎，有的慢性咳嗽加重。至于大王，他的慢性支气管炎的加重，尽管根源在于长期抽烟，但在我看来与在厕所猛抽烟有很大关系。因为他搬进这个单元时，他的病没这么严重。
我去给远方朋友的父亲送药，他得了气管炎和肺气肿，咳嗽得非常厉害，有时一声接一声地咳，有时咳得喘不过气来，但只要咳嗽稍停一会儿，他就会抽烟。抽几口如若咳嗽了，就把烟掐掉，不咳了再接着抽。他咳嗽的时候显得很痛苦，而抽烟的时候又显得很惬意；他一边放着药瓶，一边放着香烟，这种养病的方式很特殊，使得我对他的病又同情又矛盾。
抽烟损害气管和肺，烟是他这病的大敌，一边吃药一边抽烟，这病能好吗？他的咳嗽刚停下，又点起了烟。我几乎生气地对他说，抽烟是你这病的大忌，你边吃药边抽烟，吃药还有什么用呢！他说，抽了几十年烟了，不抽心里憋得很。我说，抽烟会加重你病的。就你现在的病情，即使你把烟戒了，也很难一时治好，但你要抽下去，那病会很麻烦。他说，抽烟会舒坦一些……
朋友的父亲病情加重了，他让我替他送药，我实在不乐意见他父亲，因为我多次劝他不要抽烟，不然白吃药。我的话说了几箩筐，但没起任何作用。我有点讨厌他父亲，他的病那么重，远方的儿子不断给他寄钱，又让我给他搞好药，我感到他对不起他儿子，也对不起这贵重的药。
后来，我的朋友让我给他的父亲送药，我就托别人送去，我不想见他父亲，我觉得他很愚蠢，愚蠢得一点也不值得你可怜。
正巧，在写这些事的时候，收到了一条朋友发来的短信，叫“城里人的辩证法”：
出门打的，乘电梯上三楼的健身房，然后在跑步机上挥汗如雨。半夜上网，去歌厅、舞厅，困了不睡觉；之后失眠，再吃安眠药。管儿子叫“小兔崽子”，管宠物叫“儿子”。挑最有特色的饭店吃饭，吃最可口的美食，端着酒杯，大谈肥胖对人体的危害。手机里存有几百个人的电话号码，没有一个是邻居的。眉毛是描的，双眼皮是割的，鼻梁是垫的，嘴唇是纹的，胸脯是垫的。爱情在自己的手机里，老婆在别人的手机里。建广场时把大树砍掉，再建一片水泥假山和树墩子。追求越来越高，谋高职位，穿高级服装，住高级住宅，坐高级轿车，吃高级饭店，患高脂血、高血糖、高血压。用排骨喂狗，吃乡下喂鸡的野菜。到影楼拍裸体写真，回家穿睡衣睡觉……
湖边的花儿在斜阳下格外迷人，抽烟的人终于走了，我又回到了我最喜欢的那棵树下，坐在这美丽的花儿、湖水旁，静静地享受这美好的景色和时光。我为那些坐在空气清新的美景里抽烟、狂啸的人而惋惜，他们与这些美好的地方，是多么不相宜啊！（宁新路，作家，现居北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