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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版:生活范儿

芝麻

疏泽民/文

走进故乡小山村,一眼便看见一幢三层小楼前的水泥地坪上架起木梯,上面摆放的几只簸箕里,摊晒着黑压压的芝麻。故乡的山地很少有人耕种,是谁,还在这里种植芝麻呢?

还没来得及拉直心头的问号,在门前水井边弯腰提水的侄媳抬起头,一脸兴奋地朝我打招呼,接着扭过头,朝屋里喊:爸,三爷回来了。这个被称为“爸”的人,是我的大哥,听到喊声,忙从屋里迎出来,一脸憨笑着接过我手中的行李,说:回来啦。

是的,回来了,趁着这个假日,我回到故乡——在城市的钢筋水泥丛林中穿行了二十多年,日益思念魂牵梦萦的故乡,思念住在大哥家安度晚年的母亲。

走进屋,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芝麻香。目光搜了一圈,发现堂屋楼梯间一角的篾箕里,黑乎乎的芝麻堆成了小山,不由揣测:这些芝麻,应该是大哥种的了。可是,山村小面积种植的芝麻成不了气候,也值不了几个钱,而山外的商场、超市里,并不缺芝麻制品,芝麻不值钱,大哥还种它干什么?

大嫂笑着说:磨芝麻粉啊。磨芝麻粉?在我的记忆里,芝麻粉是用来填充汤圆馅的。小时候汤圆是个宝,现在生活水平提高了,汤圆只能偶尔吃吃。大哥收获这么多芝麻,磨出来的芝麻粉,该吃到何时呢?

侄媳抿着嘴笑:你到楼上看看就知道了。跟着大哥上了三楼,这里芝麻味儿更浓。顺着大哥指点江山似的手指,我看到三楼大厅里依次摆放着方桌、竹榻、长条桌和石磨。方桌上的两只面盆里,分别盛放着炒熟的芝麻和糯米,竹榻上排满了装满芝麻粉的塑料瓶,条桌上码着塑胶封口的包装盒。一张磨凳鞍马似地弓在地板上,比脸盆还大的两片磨盘叠架在磨凳上,从屋顶木梁上垂下来的绳索拴住磨担,磨盘正下方垫一只篾箕,里面已经落了一圈黑色的芝麻粉,犹如月球上的环形山脉,散发出浓浓的芝麻香味儿。

你们这是?我更加疑惑了。大哥嘿嘿笑着说:用手工磨芝麻粉,从网上销到外地,抢手得很呢。我东瞧瞧,西望望,一脸好奇。大哥一脸自豪地向我介绍生产、加工芝麻的创意。

原来,自从一年前的春天大哥大嫂带着休产假的儿媳,从打工的山东淄博回到故乡照料老母亲,大哥就开垦了几近荒芜的山地,撒了芝麻,又在田里种了几亩糯稻。到了秋天,收了糯稻,割了芝麻,就开始磨芝麻粉。头脑灵活的儿媳在网上开了微店,通过村淘,将芝麻粉快递到客户手中。大哥说,山区生产的芝麻没有环境污染,加上纯手工炒制,手工研磨,不放任何添加剂,保持了天然风味,口感好,深受城里人喜爱,山东、浙江等地的订单都在排队等着要货呢。我又惊又喜:小山村的农产品登上了互联网,偏僻的故乡有了村淘和快递,故乡的变化,真大啊。

大哥就地取材,冲了一杯芝麻糊,让我尝尝。袅袅热汽中,裹挟着芝麻的清香,令人口舌生津,轻啜一口,粉糯甘甜,齿颊留芳,要不是即将吃午饭,我恨不得再喝一杯。

丰盛的农家菜端上桌,我们边吃边聊。聊起城市生活的便利与压力,聊起乡村农耕的清静与自由,聊起芝麻粉的生产工艺。大嫂说,收割的芝麻脱粒除杂晒干后,放到柴锅里炒,糯米也要炒熟,将炒熟的芝麻和糯米按一定比例混合磨成粉,每天早晨冲一杯,护发养颜又养胃,比喝牛奶好多了。侄儿媳打开两段手机视频,一段是炒芝麻,大嫂手中的炒刷在铁锅里来回翻动,受热的芝麻发出细微的哔剥声;一段是磨粉,大汗淋漓的大哥双手握住磨担,跨步一前一后地推拉磨杆,磨盘旋转呼呼作响,大嫂则坐在一旁,一把一把地往磨眼里添料。看完视频,我说你们这样手工劳动太辛苦了,不如送到加工厂加工。大哥举起酒杯,与我的酒杯碰了碰,酡红着脸说:没什么,早习惯了,也是锻炼身体;再说,人家要的,就是手工磨出来的风味呢。

我为大哥高兴,为故乡高兴,为故乡的芝麻粉插上“互联网+”的翅膀高兴,不由与大哥多喝了几杯,大哥的脸红扑扑的,我的脸热乎乎的。母亲坐在木椅上,拄着拐杖看着我们,脸上也是乐呵呵的。芝麻香,芝麻甜,芝麻开花节节高……遥远的童谣,在耳边回响。我的眼前,有芝麻粉在飞翔,飞出山村,飞向远方……

2018-12-07 2 2 燕赵都市报 c111869.html 1 芝麻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