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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版:青园

扛得住命运的人, 才能不动声色地老去

文/刘于伦

《花街九故事》是徐则臣唯一一本小说自选集,我在这本小说中,从作者看待生活的视角看待当下,回望昔日,发现总有些什么是从不曾因时光流过而变质的。

九个故事,不紧不慢地说着被城市遗忘的人、被时代抛下甚至没有意识苦苦追赶的人、被命运捉弄却心甘情愿活下来的人、几次被理想忽悠却怎么也忘却不了内心向往的人。

作者在自序中明白地说了,所谓花街九故事,并非所有的故事都发生于花街此地,而是只要所生所长、所思所想、所念所盼能与花街以一条极细的丝线牵引在一块儿的,都是花街的故事。花街──徐则臣的纸上故乡,我边看着他写着他记忆中、想象中的故乡余味,边想着该如何好好地把自己的故乡说清了,要说得含蓄,说得真情,要说温煦,也得说温煦的背面。

从运河边上的石码头上来,沿一条两边长满刺槐树的水泥路向前走,拐两个弯就是花街。一条窄窄的巷子,青石板铺成的道路歪歪扭扭地伸进幽深的前方。远处拦头又是一条宽阔惨白的水泥路,那已经不是花街了。花街从几十年前就是这么长的一段。

全书以《花街》开篇,清晰的花街形象让人感觉拂过面庞的就是水边巷的温热水汽。修鞋的杨默死了,一生孤寡的他留下遗嘱,把身后仅存的财产留给蓝麻子豆腐店的蓝良生。当警察把老默的尸体送到豆腐店门口,良生和邻里因毫无头绪的遗产归属发生争执,良生的妈妈麻婆,一个对谁都和风细雨的女人,在众人面前呵斥良生把老默留下……一场死亡,牵引出花街几十年的旧忆。在老默还不老,麻婆也还未成婆之前,老默和麻婆的牵扯有些美,可现实却给了所有活着的人太多苦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负担,倘若不愿一同担负,那就以岁月来还。老默佯装若无其事地看了麻婆半辈子,麻婆也就这么一声不吭地扛了说也说不清、想也想不明白的秘密半辈子,他俩终究还是以一种常人无法企及的温婉,带着痛、带着亏欠、带着爱相伴了余生。

开篇故事总是为全书打定了基调,那宿命的底色在《花街》尾声的余韵中铺展开来。

北京的冬天就要来了。《如果大雪封门》从宝来回花街开始讲,宝来是这篇作品的暗语,像是作者给出的一个暗示。“如果大雪封门”是来自最南方的林慧聪的高考作文题目,其实题目是《如果……》。可他想都没想,不知怎的一上来就写“如果大雪封门”。

故事中四个年轻人来到北京工作,其中林慧聪的工作是在广场放鸽子兼售鸽粮,鸽子毫无来由地一只接着一只减少,天越来越冷了,北京的雪还没下呢……怕冷的他留在北京,看起来真的不为了什么,就只为了等北京下一场大雪,一场能把所有差距都齐平了的大雪。终于在鸽子少得快让他吃不消的时候,大雪来了。

我不知道大雪象征着什么,可我愿意相信那是每个人心中所渴望的、不尽相同的东西,一个南方的孩子渴望天降大雪,那日渐减少的鸽子所象征的,难道会是被莫名驱动力带到一座大城市的人们吗?前仆后继地来,日益锐减地消失,减少的鸽子,是不是就是从花街来到北京又从北京回到花街的宝来,或者是像与宝来拥有相同处境的人们,或者,我们。

《花街九故事》中的这两篇小说朴实间带有清丽的文字铺开之后,竟在最后的句点落下后流淌出苍凉,质地若风,刮在心上觉得痛,却没有痕迹。撕扯在乡村和城市,搁浅于往昔与未来的九个故事,都有着这样的质地,我不愿独以苍凉形容,因为除了苍凉,还有太多太多往命里去的羁绊。

徐则臣小说中的质问总是隐而不发的,他甚至不设计质问,他就是缓缓地说,让人缓缓地读过了之后,在心里问出怎么也回答不了的问题,回答不了不在于太广阔、太高深,而在于矛盾,在于苦衷,在于有苦难言,在于别人都一样呀那算什么苦。他笔下的人物都有着共同的特征──坚韧,他们在命运面前低头或不低头都好,至少他们都知道自己心里最诚实的声音,他们在死生面前任性或认命都好,至少他们都扛着命运走了长长一段,至少他们都曾不动声色地倏忽老去。

《花街九故事》,徐则臣著,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2018-10-23 2 2 燕赵都市报 c102761.html 1 扛得住命运的人, 才能不动声色地老去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