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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版:旧日时光

与鼠同居

梁陆涛/文

1972年底到1982年,我在内蒙古乌兰察布的大山沟里当兵。那时我们的军营生活始终弥漫着浓烈的戍边味道,部队住房一直要求是“散、山、洞”——分散,依山而建,掘洞而居。走路时,一不留神会踏到人家“房顶”上去。这种“穴居”式建筑于人倒无大碍,不习惯的是那些祖祖辈辈居住在当地的田鼠。

当地田鼠个头很大,尺把长的常见。战士们住下以后,盖房开山打洞,荒寂的山沟热闹起来,悠闲自在我行我素惯了的鼠们就有些不习惯了。

我在师政治部当干事那会儿曾闹过一次鼠乱,饭堂、粮库、办公室、宿舍,成天都有田鼠大摇大摆地走来走去,雪白的大米常常要混杂一些黑色的“米粒”,调皮的小耗子有时还把面袋咬破了钻进去,在里面折腾够了爬出来整个变成了“白鼠”。

我当时住在宣传科仓库的外间,仓库里没别的,堆满了书。每每夜深人静,便听见鼠们的一排排利齿在书页间游走,那“咔嚓咔嚓”的声音常常伴我读书写作到东方欲晓。有天深夜我正在看书,一只尺把长的田鼠挺着肥胖的身子从仓库走出来,旁若无人地爬到痰盂上,低下头贪婪地喝起水来。这家伙看来是吃干的太多渴坏了,我跺着脚吆喝它,半天它理都不理。等我找了根棍子撵它,它才不慌不忙地跳到地上,仰起尖嘴心满意足地打个饱嗝,慢条斯理地走了回去。

在边疆军营里,能够与人同居一“穴”的只有鼠类,因此,我们对鼠们一直持忍让态度。可这些家伙得寸进尺,太猖獗了,全不把我们这些军营男儿放在眼里,有时就超出了我们的忍耐限度。有一回,政治部买了一大包鼠药,库房、宿舍的墙角旮旯凡有鼠迹的地方全撒满了,果然就灭掉了鼠们的威风,鼠几乎绝迹了,偶有一只两只从房前屋后走过,也是东倒西歪半死不活像个醉汉,宣传科的几个年轻人看到了,大呼小叫着就把“醉汉”活捉了。

后来,政治部食堂养的那口大肥猪突然莫名其妙地死了。一开始,我们一伙年轻秘书干事还挺高兴,以为这下肥肉片子该可劲儿吃几顿了。接着却听人说,这猪是在垃圾堆里吃了死田鼠中毒身亡的,而且那鼠药很厉害,俗名“药三代”,人吃了死猪肉也是难逃一劫,大家吃肉的热情便陡然冷了下来。不过,养口肥猪也不容易,平白扔了,食堂的同志们也心疼,于是就拉了块猪肉,送到山下市区化验了一番,后证明确实有毒,才忍痛割爱,把那口死猪深埋了。

这以后,就没有人再药田鼠了。我们穴居的营区里,田鼠又日渐多起来,昔日人鼠同居的状况又慢慢有所恢复。后来,师机关盖了新大院,司令部、政治部搬到一起同吃同住,我们也告别“洞穴”搬进了有着水泥地面、带走廊、带卫生间的营房,告别了朝夕相处几年的鼠辈。记得搬家那天,当我们走出洞口回首向居住多年的宿舍告别时,却见宿舍门口不知何时来了好几只田鼠。鼠们一双双小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过来,尖嘴巴“唧唧”地轻叫着,像在向我们行欢送礼。

2018-08-20 2 2 燕赵都市报 c89955.html 1 与鼠同居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