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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母亲树 2018年05月29日

陈玉川/文

时近小满节令,站在故乡街头,满目葱茏。久违了的老枣树,正值盛花时节。仰视着青紫色的枝条,枣叶翠绿,极近透明的鲜嫩,让人不忍触碰,只可近距离地欣赏枣排上叶片之间的花蕾和盛开的枣花。花蕾如米兰,细小饱满;展开的花朵,虽小如米豆,精致的却像用铂金打制的勋章造型,四棱八瓣展开,精美到了极致。枣花的中间似金杯酒盏,泛着金黄略带淡绿色的花心在中间锥形凸起,漾在香浓的蜜液中。用舌尖轻轻地舔舐花心的蜜液,香醇甘甜如饴,难怪贪婪的小蜜蜂在花盘上翻滚、吸吮,腹部和腿脚上的绒毛、触角沾满了花粉蜜液,颤抖着已超负荷的沉重翅膀仍不肯离去。

仰视良久,脖颈发酸,目光便随着枝干向下移动。粗糙、干裂,千疮百孔的身躯扭曲着,树身残留着为强化增产而“穿甲”刺破的刀痕。很难想象那鲜嫩的枣花排是生长在它那枯朽的躯干上;香甜的枣花蜜竟是它体内分泌出来的乳汁。果实累累,枣儿逐渐变得饱满沉重起来,这僵硬的枝干难以承载重负,重压之下似乎也变得柔韧起来,慢慢地向下低垂。大枣由青变红,珍珠玛瑙般鲜艳地披挂树冠,光鲜靓丽像位成功的少妇,也像承受着沉重负担的母亲,歪斜着身躯坚强地支撑着。只待秋凉抖落一身重负与牵挂,才能重新伸直困倦的腰肢。铅华落尽,单薄干枯,瘦骨嶙峋的身躯独处在凛冽的寒风中,已是名副其实的老妪。但枝节中的针刺更加锋利坚硬,刚强自尊不可侵犯。她呆滞沉默好像生命已经停止,实则在默默地承受严寒冰霜,孕育日月精华,待到来年,她仍会抖擞精神,泛出新枝嫩芽,开花结果。

最让人动容的是裸露在干旱贫瘠黄土坡上的树根,像一堆干柴棒一样盘根错节纠缠在一起,拼尽毕生的精力牢牢地抓住这堆黄土。它不仅是维系自己的生命,而是凭借着这抔黄土繁衍生息,遮挡炽烈的阳光,一年一度奉献甜美于人间。

枣树生长在干旱的华北地带,没有丰沛的雨水滋润,却要为果实付出太多的甘露。自身留存的营养太少,树皮褶皱干裂如鳞片,木质变得坚硬无比。纹理鲜艳细腻,表皮、木芯红白相间,只因永远不可改变的韧性,被视为贫贱之物,不能制作家具摆设登入大雅之堂。枣木多为制作黑粘土地上的耕作农具,也就成了耠子、犁、耙、盖的首选上等木材。

回乡探家难遇收获时节,凝视着枣花排,凭着童年的记忆回味打枣情节的喜悦。

初夏的傍晚,微风渐渐停下来,吹不散的枣花香气,甜腻腻犹如看不见的浓雾浮沉在乡间,让人有些微醺的感觉。

每逢涂鸦,面对芍药、牡丹,虽说是国色天香,总觉得它们只是观赏之物,缺少一点枣树朴实刚毅的母性品格;梅,不惧严寒风霜,铁骨铮铮的枝干与枣树相似,但毕竟是梅“花”,既没有枣花蜜的芬芳,也没有大红枣那甜蜜的果实。红枣不是仅可爽口的瓜果梨桃,而是人体的滋补精品。滋阴健脾、益气养血,含有极高的维生素和铁元素。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说:枣味甘、性温,能补中益气、养血生津。

心笨手拙,难以绘出老枣树的品格和风姿,回乡拍来几张枣树、枣花的图片供有同感的朋友们欣赏。老枣树,一棵母亲树永远闪现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