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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版:燕都文化

徐曦:我的老师胡续冬

胡子担任作者的证婚人

◀胡子、绿茶和作者在鹫峰爬山

胡续冬

《去他的巴西》书影

胡续冬

2021年8月22日下午,诗人、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胡续冬因癫痫引发窒息突然去世,终年47岁。

胡续冬,原名胡旭东,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世界文学研究所副教授、北京大学巴西文化中心副主任。2002年至今执教于北京大学世界文学研究所。胡续冬长期从事诗歌写作,被视为70年代出生诗人的代表性人物,著有诗集《风之乳》《旅行/诗》,散文集《浮生胡言》《去他的巴西》等。

本版特摘编胡续冬学生徐曦的《我的老师胡续冬》以纪念这位杰出的当代诗人、大学教师。

初识胡子

胡老师的特别之处很多,首先一点就是称谓。作为学生,我实际上极少叫他“胡老师”,而是叫“胡子”。“胡子”是他学生时代行走诗歌江湖、混迹文学论坛的名号;成为老师之后,他依然保持着学生时代的率真耿直,没有一点所谓“北大教授”的架子。

我是在2003年的春季,大一下学期,才第一次上胡子的课。高中时,我赶上民营书店兴起,或买或租,在校门口的几家书店囫囵吞枣、半懂不懂地翻了很多书,其中就有钱理群的《心灵的探寻》,陈平原、夏晓虹编的《北大旧事》与孔庆东的《47楼207》。读了这些书,我对北大风度和校园生活着了迷,一心只想考北大,并梦想成真。

在去巴西之前,胡子在北大开设了两门面向全校的通选课,一门讲诗歌,一门谈电影,一般轮流着开。我那个学期,选的是“20世纪电影中的世界文学”。这门课以观影为主,会完整播放一部电影,而不是片断;在放映前,胡子会用十几分钟简要讲解相关的作家、作品和文学思潮,点出电影与文学之间的关联,有时也会介绍电影拍摄和流通背后的花絮。

身处西南小城,在上大学之前,我的观影体验主要来自录像厅里的港片,外国电影看得极少。胡子那一学期放映的片子有《发条橙》《卡夫卡》《玫瑰之名》《邮差》《地下》《键》《贪吃树》《庞达隆上尉与劳军女郎》……埃科、略萨、聂鲁达、伯吉斯、谷崎润一郎、杨·史云梅耶、库布里克、库斯图里卡这些陌生的名字在短时间内接连涌入脑海,给我带来极大的审美冲击。

胡子的这门课,迅速打开了我的文学视野,也塑造了我的文学品味,现代主义文学和文化成了后来我攻读博士的课题,也是我延续至今的学术兴趣。

进入胡门

2005年春,在博客上看到胡子和阿子结婚的消息。返校之后,我就带了点家里做的腊肉香肠,好像还有一条遵义烟,跑去他们的“婚房”祝贺。那时他们还住在北大南门附近的十九楼,是座老的筒子楼,只有一间房,厕所和厨房与邻居共用。

从那时起,除了诗歌和电影,他又开设了“巴西文化”通选课。很多人已经读过他在《新京报》上谈巴西生活的专栏,所以一开课就立即爆满。他讲课很有技巧,不光善用声光化电,给我们讲冈波斯兄弟的多媒体诗歌;还自带道具,讲到巴西南部高乔人生活习俗的时候,会突然像变魔术一样,亮出一套马黛茶具,请大家品尝。

胡子的课堂,从来不缺少热闹。他的活力感染着学生,教室里总是生机勃勃,没有冷场的时候。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眼看着本科就要毕业,我还贪恋校园生活,将来也想走学术的道路,但我成绩属于中不溜,不够保送本系的研究生。这时候又是胡子出手相助,让我去参加世界文学研究所的保研考试,跟他读研究生。

2007年,我做胡子《20世纪欧美诗歌导读》的助教。

2006年的平安夜,是我人生中一个重大的日子。那天晚上,在他们蔚秀园的家里,胡子和阿子张罗了一个饭局,介绍我认识了阿子在人大的一位师妹,而她后来成了我的恋人和妻子。

博士毕业后,我来珠海一家中外合作办学的博雅学院教书。无论是诗歌创作、翻译,还是学术研究上,我都不算是胡门的优秀弟子。而胡子跟我说,看到我现在的工作和生活状态感到很高兴,正如我妻子所说,“胡老师一直站在我们价值观的中心,以至于我们敢于做一些向边缘撤退的人生选择”。

胡子再见

胡子告别仪式上播放的纪念视频里,有一段多年前《去他的巴西》第一版发行时,他在单向街圆明园店的发言,谈到他在巴西执教时的大学课堂:“总的来说就是他们的课堂气氛很随意。我在那里,老师和学生之间完全是一种平等的、朋友的关系。我也力图在北大倡导这种朋友的关系。但是大家还是在中国的这种教育传统之下,尤其是大学传统教育之下,对老师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敬畏。”

他对学生,则是说到做到,真的一直保持这种平等的朋友关系,而没有什么传统的师门观念。

澎湃新闻·上海书评

胡续冬的诗 爱在瘟疫蔓延时

——为所有生活在非典时期的人而作

月亮戴上了口罩,十六层云每四小时

卷走一批黯淡的星星。

中药的气味、84消毒液的气味冲淡了

这幽静的校园深夜时分慵倦的体味——

那勾人魂魄的香气来自深藏于某本

未曾打开的卷册之中的孤独的腺体。

我曾目睹过这奇异的腺体

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附上植物的枝头

以吐纳它经年不化的喜忧:

三月里,它是第一朵跳舞也是第一朵扭伤的

白玉兰,它是迎春花失散的闺中密友,也是

和桃花在雨中裸奔的姐妹,令暮色羞红;

四月,它是连翘、榆叶梅、蒲公英,是

从天而降的紫藤骑上了鬃毛光洁的风,更是

从白丁香里面伸出来的紫色的手和从紫丁香里面

伸出来的白色的手,它们越过路灯

紧紧拉在一起,挡住过路人的阴影中飘忽的愁。

今夜,我是跑步经过这条盛开着

白丁香和紫丁香的湖边小路的。

我跑步,不是为了免疫力而是为了身体里一条

日渐干渴的鱼。我跑步,是要从瘟疫里

跑出一条通向大海的路,让身体里的鱼吞下

戴口罩的月亮连同云层所卷走的星星。

而从白丁香里面伸出来的紫色的手和从紫丁香里面

伸出来的白色的手紧紧拉在一起,挡在了

我的面前——又一次,在天空的繁花锦簇的肺部,我看见

那安静的春天的腺体在呼吸。

那是预感的腺体、大海的腺体、没有肌肤的爱的腺体

“中国科学院”网站

2021-09-15 2 2 燕赵都市报 content_101279.html 1 徐曦:我的老师胡续冬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