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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版:燕都文化+

一去不返的童年时代啊! 怎能不爱惜

——名家笔下的童年片断

列夫·托尔斯泰在《童年少年青年》中写道:“幸福的,幸福的,一去不返的童年时代啊!怎能不爱惜,不珍重对童年的回忆呢?这些回忆使我精神舒爽,心情振奋,是我的无上乐趣的泉源。”儿童节到来之际,本版特辑数篇名家笔下的童年片断,以飨读者。

列夫·托尔斯泰: 她的声音那么悦耳动人

跑够了,你就坐在茶桌旁那把高背的安乐椅里;时候不早了,你早就喝完了你那杯加糖的牛奶,睡意蒙胧地闭上眼睛,但是一动也不动地坐着谛听。你怎么能不听呢?妈妈在同什么人谈话,她的声音是那么悦耳,那么动人。单单这种声音就给我的心灵很大的启发!我用蒙胧的睡眼凝视着她的脸,她突然变得愈来愈小,她的脸只有钮扣那么大;但我不是看得非常清楚:我看见,她望了我一眼,微微一笑。我喜欢看见她只有这么一点点大。我把眼睛眯缝得更细一些,她变得还没有瞳仁里的小人那么大了;但是我动了一下,这种魔力就破灭了。我眯起眼睛,扭过身去,拼命想使这种现象重现,但是徒劳无益。

我站起来,连脚带腿蜷缩成一团,舒适地躺到安乐椅里。

“你又要睡着了,尼古连卡。”妈妈对我说,“你最好上楼去。”

“我不想睡,妈妈。”我回答她,但是模糊而甜美的幻想充满我的脑际,健康的孩子的睡意使我的眼睛闭拢,转瞬就进入梦乡,一直睡到我被唤醒为止。蒙胧中我常常感到什么人温存的手抚摩我;单凭这种抚摩,我就知道是她。

鲁迅: 百草园是我的乐园

我家的后面有一个很大的园,相传叫作百草园。现在是早已并屋子一起卖给朱文公的子孙了,连那最末次的相见也已经隔了七八年,其中似乎确凿只有一些野草;但那时却是我的乐园。

不必说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荚树,紫红的桑葚;也不必说鸣蝉在树叶里长吟,肥胖的黄蜂伏在菜花上,轻捷的叫天子(云雀)忽然从草间直窜向云霄里去了。单是周围的短短的泥墙根一带,就有无限的趣味。油蛉在这里低唱,蟋蟀们在这里弹琴。翻开断砖来,有时会遇见蜈蚣;还有斑蝥,倘若用手指按住它的脊梁,便会啪的一声,从后窍喷出一阵烟雾。何首乌藤和木莲藤缠络着,木莲有莲房一般的果实,何首乌有臃肿的根。有人说,何首乌根是有像人形的,吃了便可以成仙,我于是常常拔它起来,牵连不断地拔起来,也曾因此弄坏了泥墙,却从来没有见过有一块根像人样。如果不怕刺,还可以摘到覆盆子,像小珊瑚珠攒成的小球,又酸又甜,色味都比桑葚要好得远。

张贤亮《初吻》: 我走了你会想我吗

暑假结束以后的新学期,我换了一所学校。妈妈说我已经是中学生了,不能像读小学那样,随便哪个小学都行。

……

“过来一点。”她向我伸出手,“我们家要搬了。”

“要搬?往哪里搬?”

“说是到台湾,好远的。”说完,她叹了口气。

“啊,那么什么时候回来?”

“傻瓜!能说得上什么时候回来吗?我爸爸说这是逃跑,你懂吗?”

我诧异地看着她。这一霎间她似乎变成熟了。她用一种忧郁的、仿佛深谙世事的眼光看着我。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知道北方在打仗,却不知道谁跟谁打,为什么要打。她为什么要逃跑?她也在跟人打仗并打输了吗?

“我走了你会想我吗?”她试探地伸出手来,抓着我撑在窗台上的一根小手指头,问道。

我点点头。

“我要是死了你会想我吗?”

我好像也成熟了,用责备的眼光瞪着她。我们俩久久地对视着,并不时讨厌地看看在门前忙碌的那些军人,然后又收回目光互相看着对方。她轻轻地玩弄着我的小手指头。我们都明白我们想干什么。而我们想做的那件事,又都在交流的眼光和手指头上默默而又惊心动魄地完成了。

麦卡洛《荆棘鸟》: 梅吉有了自己的布娃娃

1915年12月8日。梅吉·克利里过了她的第四个生日。妈妈收拾好早饭的盘碟,不声不响地把一个褐色的纸包皮塞进了她的怀里,叫她到外面去。于是,梅吉便蹲在前门旁边的金雀花丛背后,不耐烦地扯了起来。包皮的一角露出了一个好看的淡金色的东西;她更加起劲地扯着那纸包皮,扯下的长长的纸条乱成一团。

“艾格尼丝,啊,艾格尼丝!”她爱不释手地说着,不忍心地眨眼望着在扯得稀烂的套子里躺着的布娃娃。

真不简单啊。梅吉有生以来只进过一次韦汉的杂货店,那是远在五月间的事了;因为她已经是个像样儿的姑娘了,所以她就规规矩矩地端坐在妈妈身边的小车里,激动的心情使她目不暇接,记不胜记。但那个放在杂货店柜台上的、穿着粉红色锦缎裙子、上面缀满了米色花边的布娃娃艾格尼丝,她却看得清楚,记得真切。就是在那个时候,她心里就管它叫艾格尼丝了。这是她所知道的唯一的足以配得上这个无与伦比的小东西的漂亮名字。

梅吉没有布娃娃,也不知道小姑娘总是和布娃娃联系在一起的她高兴地玩着哥哥们丢下的弹弓和玩旧的兵偶,两手弄得肮里肮脏,靴子上沾满了泥点。

普鲁斯特: 屋顶的小房间是我的避难所

我采取了我们长大成人后的惯常态度,也就是见到苦难和不平,扭过脸去以求得眼不见为净。我爬上书房隔壁紧挨着屋顶的那小房间,躲在那里抽抽搭搭地哭起来。房间里有一股菖蒲花的香味,窗外还传来墙根下那株野生的醋栗树的芳香,有一枝开满鲜花的树梢居然伸进了半开半掩的窗户。凭窗远望,能一直望到鲁森维尔宫堡的塔楼;这间小屋原来派的用场更特殊也更平常,可是那些年里长期成为我的避难所,大概是因为它地处偏僻,我又可以把自己反锁在里面,所以一旦需要孤身独处,有不容他人打扰的事要做时,我就躲到这里来,有时读书,有时胡思乱想,有时偷偷哭泣,有时自寻欢乐。

我上楼去睡,唯一的安慰是等我上床之后妈妈会来吻我。可是她来说声晚安的时间过于短促,很快就返身走了,所以当我听到她上楼来的脚步声,当我听到她的那身挂着几条草编装饰带的蓝色细麻布的裙子窸窸窣窣走过有两道门的走廊,朝我的房间走来的时候,我只感到阵阵的痛苦。这一时刻预告着下一时刻妈妈就会离开我,返身下楼,其结果弄得我竟然盼望我满心喜欢的那声晚安来得越晚越好,但愿妈妈即将上来而还没有上来的那段空白的时间越长越好。(本报综合)

2020-06-01 ——名家笔下的童年片断 2 2 燕赵都市报 content_38964.html 1 一去不返的童年时代啊! 怎能不爱惜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