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瑞征 文/供图

送花灯的礼单

永清花灯业之所以能够经久不衰，是依托于这里一项求子庆生的特殊年俗。

每年春节前，这里所有求子或有新生儿、幼子的家庭，亲家之间都要上演一次送福与纳福的欢乐交接。

年前腊月的集市上，五彩招摇的花灯摊位是最风光、最能让人绽放笑容的一景。流连在这里的人们，无一例外，都是有女儿新婚或是有1岁至6岁小外甥、外甥女的人。

这里有个风俗：春节前，姥姥家要把花灯买好，让姥爷或舅舅送到姑太太（已经出嫁的女儿）家。根据孩子的年龄，每年送的花灯也不一样，这样的祝福要连送6年。“头年鸭，二年瓜，三年大车往家拉；四年鱼，五年虾，六年送个猪猪八。”这是当地脍炙人口的儿歌，也是送花灯的礼单。

鸭子灯可能要连送两年。姑太太新婚，可能还没有怀孕，娘家要派哥哥或弟弟送一盏鸭子灯来催生。鸭子，取的是“压子”之意。新娘一见鸭子灯来了，要立马把鸭子灯塞到炕席底下，一屁股坐上去，把鸭子灯坐扁，取的是“压定孩子”之意，来年就能生育了。为了表达感谢，新娘要给哥哥或弟弟裹红包。这红包的金额也是水涨船高，近两年已经涨到二百元了。所以人们总是开玩笑说：“二十块钱买的灯，一转手就卖二百，谁不送啊！”

孩子出生后的第一个新年，姥姥家还送鸭子灯，仍然是取“压子”之意。但这回可没红包了，因为这次的灯笼不是送给姐妹，而是送给外甥的，想要红包，自己跟外甥要去吧！此时，孩子还没足周岁，有的还只能躺着，即使这样，到了年三十儿晚上，灯笼也是要点起来挂在孩子床头。这是给舅舅取吉利，永清一带有句歇后语叫“外甥子打灯笼——照舅（照旧）”，说的就是这个习俗。对于日复一日的平静生活，淡泊的永清人也是很珍惜的。当然，也是给孩子和全家取吉利，“吉星高照”嘛！

之所以把送灯笼这个重要的任务交给粗枝大叶的舅舅，估计有两个原因，一来舅舅是亲戚中强壮的男性角色，借助舅舅的力量才能把孩子“压”得住、“压”得稳，孩子才能更健康地长大；二是舅舅在亲戚中的地位也高，“娘亲舅大”嘛！作为对舅舅的回报，舅舅有生之年，外甥正月里都不能剪头，直到“二月二，龙抬头”。

孩子出生后的第二年，姥姥家改送西瓜灯了。原来想，可能是希望所有好东西，都借着大风刮到家里来吧。后来一琢磨，应该是取西瓜“多子”之意，这时孩子已经一周岁多了，小夫妻应该开始新一轮的造人计划了。是祝福，也是催促。第三年，要送大车灯，是一种带轱辘的小车的造型，这时的孩子都已经满地跑了，小车可以给孩子带来很多乐趣。再往后就是“四年鱼，五年虾，六年送个猪猪八”。这后面的几年，更注重花灯本身的观赏性和趣味性了。比如，猪八戒的耳朵和嘴巴连着同一条绳，孩子们一拉，耳朵和嘴巴就忽哒忽哒地动起来，像杖头木偶一样。手艺好的艺人，能在同一盏猪八戒灯上糊一百零八张嘴。

近年来，村民们对这些花灯造型进行了改进，制作出“驮楼”的造型，如鸭子驮楼、鱼驮楼、蝎子驮楼等。鸭子驮楼即在原鸭子灯的基础上，在鸭子背上添加一座楼，“压子”压得更结实。

五彩招摇尽祝福

永清花灯的历史非常悠久，制作区域主要分布在后奕镇以南的村庄中，最有名的三个“花灯村”，分别是后奕镇的南门村、坚固庄村，刘街乡的小五间房村。

三个“花灯村”中，南门村的历史最悠久；坚固庄村目前的规模最大；小五间房村现在已经没有村民再从事此业，但在几十年前，也几乎家家户户糊灯笼，当地至今流传着这样一句顺口溜：“小五间房三宗宝，拾大麻子铡包草，小红灯笼糊得好。”

放花灯趣事

放花灯的正日子，是正月十四、十五、十六三天。因为孩子太小，一般都要由家长或年长的哥哥姐姐带领放花灯。

到了十六这一天，放鸭子灯的人家，不管花灯多漂亮，都不能再往家里拿了，要到刘姓人家的门口，把花灯踩烂。意思是借姓刘的光，把孩子“留”住。第二天早上，刘家人一开门，就会看到门口一大片烂灯笼。这时，主人就会一边笑，一边骂：“这是哪个王八蛋弄的？”等的就是这句骂，因为永清民间还有一句俗话，叫作“不挨骂，长不大”，也是给孩子取吉利。

承载祝福的传统民俗

永清制作的传统花灯，用料很简单，无非玻璃纸、彩纸、竹篾、秫秸，但工艺很复杂，单单一朵装饰用的荷花就要经过染色、拿褶、粘合等环节。对于南门村来说，这项手艺不知道传承了多久。从有这个习俗就有这个手艺，一辈一辈，一直流传到今天，所以复杂的工艺对于他们来说，早已经烂熟于心。后来，手艺又传到坚固庄。这两个村的村民们，农闲时就制作花灯，为新年做准备。

因为永清、霸州、文安北部、天津武清一带都有这个习俗，所以，这一带有多少1岁至6岁的孩子，春节就需要多少盏花灯，而这些花灯，大多出自南门村和坚固庄。几十万盏花灯，从艺人手中，加载了姥姥家的祝福，被送到每一个孩子的手中。

过去，这两个村的村民们卖花灯都是骑着自行车去，几个人结成组，去往这一带不同的城镇，不同的集市。如果去天津，还会住店，一直住到花灯卖完为止。为了携带方便，花灯都是到集市上现组装，现卖现插。

中国人最大的愿望，莫过于多子多孙，子孙们健康平安，所以这个习俗虽然经历了几百年，但没有哪一代人肯懈怠、放弃。这些花灯在今天看来，有些粗糙，有些俗艳，但人们就是喜爱，因为它承载着人们心中最美好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