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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版:夕阳正红周刊

出远门 刘振广/文 以前我最害怕出远门,现在我最高兴出远门。 以前害怕,是因为没有交通工具,走路全靠一双脚,怕打泡脚疼。记得18岁那年,麦收时队里每人分了56斤麦子。忒少啊!要是碾了吃白面,吃着香甜咽着顺溜,但吃不了几天就得断顿儿。父母商量后,决定还是像往年一样,把细粮换成粗粮。这样1斤麦子能换1斤4两玉米面,或1斤4两杂交高粱,或1斤8两白薯干,吃着“出息”,能多嚼用几天。往年这事都是父亲去干,那年我觉得自己长大了,就想接过老人家肩上的担子。父母见我懂事肯吃苦,很高兴,找到隔壁三爷,委托他带我去换粮。三爷答应了。我们爷俩儿一人挑了50斤麦子,起大早奔赴80里地以外的唐山。刚到一处工房,我的大脚趾就出了泡,隐隐作痛。换上玉米面往回走时,小脚趾也磨出了泡,疼得我龇牙咧嘴。这时正是后半晌三四点钟,骄阳似火,晒得我汗流浃背,别说肩上挑着70斤东西,就是空着手也走不动了。三爷见状,把我托付在路边小村的一户人家,先行回家去叫我父亲过来接。傍晚,父亲赶到。我恨自己无能,流下了眼泪。父亲安慰我,说万事开头难,往后脚底板出了茧子就好了。 一年后,我的脚底板真的磨出了茧子。秋天,公社分给队里一个海河民工指标,队里派了我去。海河民工实行军事化管理,在小车上装了行李和工具,统一拉练奔赴200里远的工地。不料我的脚上又打了泡,由一两个变成一片,迈一步扎心疼。上次换粮有父亲来接,这次再没人照顾,我一步一步挨到工棚,眼前一黑就跌倒在地上。领导让我休息几天,我用针把泡挑破,涂上红药水,两脚很快痊愈。又经过一个秋天半个冬天的磨炼,到腊月收工拉车回家,我的脚上没再打泡。不过从那时起,一提起出远门,我心里就犯怵。可是路还得走,门还得出。 1980年冬天分田到户,我家分到一匹枣红色老骒马,于是置办一辆大车立刻成了全家的梦想。我和父亲放倒门口的大榆树,组装了一辆大车。赶着这辆车下地、收秋、赶集、串亲戚,总是能吸引一些人艳羡的目光。那个年月,多是毛驴拉的小排子车、老牛拉的缺帮漏底的破大车,很少有像我家这样的枣红马拉的油得发亮的新大车。 1985年,我家在村里头一个买了拖拉机。我开着它跑运输做买卖,挣钱变得容易多了。但开了几年,我就发现了它的缺点:速度忒慢,不能从事远途贩运,只限于“挣望见家里烟囱的钱”,得换成汽车。于是我买了一辆长春解放,从家乡收购土特产运到唐山、天津等地,利润很是可观。如果车空着,看见路边有着急赶路的人,我都主动打招呼捎他们一程,因为我总也忘不了当年换粮和挖海河时自己脚上出泡的疼。2005年,我家发展成村里数一数二的运输专业户,雇了三位司机,养起一个车队,年收入接近百万元。我又在村里头一个开回来一辆捷达小轿车,拉着父母去看天安门、爬八达岭,父母说做梦也没想到能出这么远的门来到祖国的首都。我拉着妻子和孙女去秦皇岛海滨洗海澡,一天跑一个来回。孙女玩不够,每年暑假都让我带她去几回。乡亲们买小汽车的多了,那些初次出远门的,都愿意和我结伙搭伴,让我给他们当向导。现在跑500里地逛逛北京,比当年徒步到50里外的县城赶大集还方便。 去年,我孙子考上了广州的一所大学,我决定去送送他。他要坐飞机,我说咱爷俩儿还是先体验一下动车吧,因为爷爷还没坐车去过广州呢。孙子答应了,从网上订到了软卧票。动车风驰电掣,我们过黄河过长江过南岭,欣赏了一路祖国的大好河山,10个钟头就到广州了。出车站走在南国大都市霓虹闪烁的大街上,我真正感觉到了现在出远门的便捷和惬意。

2018-07-09 2 2 燕赵都市报 c78883.html 1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