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继远/文

冬天可真是吃火锅的好时候！空气凉飕飕，太阳不给力，人体内总觉得需要添点热气。几个人围着一盆红浪翻滚的火锅，勺箸齐发，荤素并下，涮涮捞捞，夹菜蘸料，一两筷入口，口舌最先大感快活，麻辣生香，激得被日常琐碎麻醉了的万千味蕾都神清气爽状态饱满。不消一会儿，身体也跟着暖和，从滚烫热浪里捞出的菜呀肉呀，携的可都是“火”呀。口口下去，火力迸发，食客热乎得满脸放光泽，两颊生红晕，脸色好看至极。

吃什么种类的火锅，根本不重要。四川火锅，重庆火锅，老北京涮羊肉，潮汕牛肉火锅，广式打边炉，或者澳门豆捞，藏式素火锅……但凡是叫火锅的，未必都麻辣、都香腻，但热气腾腾的气势却一定会有。炭烧，电磁，燃气，把锅里的汤底烧得沸腾趵突，底汤水气升腾，香味四散弥漫，火锅味儿便彻底熟透。吃火锅，要的就是这个火锅味！店内火锅口口罗列，食客挨挨挤挤，人声正如鼎沸，火锅味儿冒出来，沾人衣衫，在店内冲撞，没人能拦，它招摇着冲出店，在街上飘荡，又勾起了过往路人心底对火锅的馋念。

底汤翻滚，好如水煮的一方江湖，长愁短恨，远情近仇，悉数漾荡其间。那些准备下锅的菜品，不拘过往曾行游江河湖海还是栖居幽谷深林，曾沐浴春晖秋风还是遭逢冬雪夏雷，曾怡红快绿还是婀娜纤瘦，原本可能素昧平生，永无相逢机缘。而今，它们穿越时空，跨越地域，或先后，或并时，汇聚在一锅窄狭的江湖，几番烈火焚身，热锅烹煮，经历江湖诸般淬炼，一概脱去昔日荣光，由竹筷长勺打捞，才得以金盆洗手，退出江湖，最终相忘于食客的杯盘箸筷间。

说到江湖，少不得要喝点酒。吃火锅、喝啤酒，天然绝配，不过这搭配似乎更适合夏季里在热浪袭人的露天大排档，在冷气充足的空调房。冬日里，反倒更流行喝点小白。不必多喝，酒的贵贱也无妨，二锅头，老白干，小酌几口，意思就有了。火锅，最好是麻辣火锅，本就吃得热络，加上几杯白酒助兴，那火锅吃得就非常到位了。或打或捞或涮，手别停，嘴要吃，更要说要聊要侃。

一个人吃火锅，吃的是孤独是寂寞。众人一块打火锅，围炉夜话，吃的则是热闹是气氛，这世上，大概没有比吃着火锅谈天说地侃人生更惬意的事了。锅里的江湖还是意象，食客们谈笑中的江湖才是真江湖，可又有什么呢，与入锅的各色各路菜料一样，终会万事同销。还有，从南走到北，从东走到西，一块吃火锅的人，走走留留，其实都是过客，不必考究与谁同吃，与谁共鸣。反正，每次吃到杯盘狼藉，聊到夜色阑珊，起身说再见时，火锅还在，江湖还在。

吃火锅，魅力无穷，滋味无限。所以有人说，人生唯有火锅不可辜负。有人更绝，说人活着，判断有没有彻底老、生命还有没有意义的标准，就看能否与朋友一块打火锅。这话，确也是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