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竹

他坐在法拉利的驾驶座上，睥睨地斜过车窗外一眼，我看着那车拉风地从我身边驶过。我相信我一定出现在了他那睥睨一眼的视线中，同时我也相信那一闪而过的一眼中也没有让他对我留下任何一点印象。

那是一辆这个城市街头驶过的独一无二的车，他的23岁生日礼物，来自于巴黎。是他的爸爸用欧元买给他的。说到这些的时候，他的话里是有一点骄傲的语气的。

如他睥睨的一眼一样，他用带一点嘲讽的口气说：他们希望这礼物能刺激我去工作，让我按照他们的想法逐渐接手家族产业。他弹一下烟灰，笑了。这笑告诉我：“我不感兴趣。”首先接手家族产业不是他的兴趣，其次，他离他的理想已经太遥远，他也早已经没有足够的力量去追赶。

他叫鹏（化名）。最初的出生，被父母赐名为鹏，可以想见在父母的心中，他被寄予了鲲鹏展翅翱翔的希望，这希望除了象征了父母对于生活的追求之外，其实上面也说明不了，对他也不会有除了是个名字以外的任何的意义。

我敲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我身边一对不算年轻的夫妇在交谈孩子的未来，其中的妻子说：我要他一定要在高二的时候考托福，从现在开始我要把他的规划设计好，什么时间干什么事情，哪个假期学哪些东西。给他设计两套人生规划，一套是留学海外的，必须保证他的托福在高二的时候达到标准要求，如果走国内高考，那大学的目标必须是清华、北大。

我终于没忍住问了她一句：请问孩子今年上几年级？她回答我说：上初一。

当此时我却想起自己的孩子在十三四岁的时候与我的相处模式：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会在那句话的前边加一个“不”字，然后把那句话重说一遍；如果我说的话里有不、别、没等否定的字样的时候，他就会把那个否定的字词去掉再重说一遍。有的时候这样的相反的重复的语言游戏一天能来好几轮，也不为将语言的内容变为现实的行为，就为说而说。这样的对话每天都要进行好几轮，他好像深深地沉迷在其中，乐此不疲。我觉得他把我们彼时的关系带进了一种游戏的状态中，一种语言的游戏。这游戏的实质不在于说了什么，而在于，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我不需要你的安排！

容（化名）今年刚刚初中毕业，以中考完败的姿态进入新的暑期。她的爸妈都是市内有名的工程师，他们期望自己的女儿将来也能成为一名工程师，至少要比她的爸妈要强一些才好。然而容自己喜欢美术，刚刚进入初中学习的时候，她曾经开口对父母表露了自己的愿望，希望能得到机会学习专业的美术知识，为将来进入清华美院做准备。但这一要求刚一提出来就被否决了，因为她的父母认为，她不能走艺术的道路，那不适合她，也不适合他们家。在初中的最初两年里，容反复地跟自己的父母说到自己的愿望和理想，但都被他们无情地拒绝了，于是容只能用业余时间学习自己的爱好，有时候弄得太晚了，第二天只好在课堂上睡觉。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缘故，容的成绩逐渐地坏下去，直到中考，也没有任何起色。